首长失踪记

（此文经刊登在2008年11月23日星洲日报《大北马》的《28楼》专栏）

槟州立法议会的召开，是所有记者和行政议员最忙碌的时刻，也是州议员“表演”的时候。

一开始上班时，同事纷纷提醒我这个新人，说 28 楼的工作平常是属于“正常”的忙碌水平，一到州立法议会前后，就会忙到三更半夜，恐怖一些的话，就是做到清晨然后洗个脸就直接去立法议会，真的吓到我差点打退堂鼓。

亲身从记者转到政府官员， “领教”了两次的立法议会后，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忙碌，但是在时间上，只要大家提早做好准备，即使是临时出现状况，也不至于太慌乱，只是极其需要所有同事在关键性时刻的互相配合，大部分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了（当然反对党在议会厅外示威事件是不在控制范围内啦！）

所幸的是直到今天为止，我们还不需要经历“没冲凉直赴议会”的恐怖经验。

不过，有一点却是我们在立法议会召开期间，比较难确保不会发生的事，就是找不到林冠英。

首长在光大的办公室只有一个入口处，保镖只要守住门口就行，但是立法议会“四通八达”，一秒钟前他明明还在议会厅内收拾东西，再转眼就不见踪影了。记者要追问首长问题，却找到我这个新闻秘书来，但是我们从贵宾室、议会的首长办公室到食堂，都不见首长，怎么办？

后来我们才知道，有时候他在议会厅内跟议长谈话谈得起劲，就到议长室“继续”，我们一转眼就找不到他。再有一次，保镖最后在厕所发现其“踪影”，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。

最近一次则是议会挑灯夜战前，眼见应该休息透透气，于是一伙人成群结队到附近吃东西，另一名驻守议会的助理打电话来问我们，首长到底有没有跟我们一起出外吃东西。大家就觉得很奇怪 ，首长明明说他要在待在议会啊，怎么不见了？那保镖呢？保镖却跟助理一起。首长呢？难道就这样失踪了？

原来首长竟然弃 VVIP 桌不用，连州议员座也不坐，却跑到后面的记者席与记者一起用餐。难怪全世界找不到首长，更一度以为首长真的失踪了，吓坏大家。

这还不是州议会期间的最令人喷饭经历。 7 月的立法议会，首长在总结辩论的前二十分钟，才电邮他的演稿给我们，要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替他打印出来，再送到议会厅给他。

正当长达 54 页的总结正在影印的过程中，议会厅的职员传来了一张首长的“圣旨”，信封上列明是我的名字。战战竞竞打开来看，内容竟然是“我们何不把总结辩论的演词电邮给记者们，这样我们可以省很多张纸”。

看了内容我真的啼笑皆非。我们理解老板想要省钱省纸的用意，但是从记者出身，我更明白记者需要一边听一边记录额外的精彩内容，就取了一个折衷的方案，把字体缩小，从双空格换成没空格，在复印时用双面纸，结果每份只需 14 张纸就“搞掂”。

想不到这些小趣事，竟然为忙碌的州议会工作增添了不少话题和笑料。只希望下一次的议会，首长不会再无故闹“失踪”就好了。

首长也无言?

（此文经刊登在2008年11月16日星洲日报《大北马》的《28楼》专栏）

以前我一直以为，做政府最大的挑战是如何管好一个州属。“不小心”成为政府的一员之后，才发现更大的挑战，其实是面对不懂自己要投诉些什么的群众。

前两个星期，正当大家为准备立法议会而忙得不可开交时，我“不小心”在28楼的女厕所遇到一个女人，她一直扯着我不放，说她被分居的老公缠着，前夫还恐吓她，需要找人协助。

我正纳闷：这是阁下的家庭事啊，如果槟州政府连人民的家事也要管，全槟145万人口的家事，岂非不用顾行政工作了？

后来，我连续多天连上厕所也忧心会被盯上。

另一单比较离谱的是由在三楼负责“顾客服务”（州政府也有顾客服务噢）的明月小姐转告的。此君杀到首长办公室说要见首长，明月查了首长的节目表，发现他并没有预约，于是要求对方先致函预约，结果不谙华语的明月小姐，因为叫他讲福建话而无缘无故被他大骂一顿。

还好明月是经验丰富的顾客咨询人员，她沉住气向对方说，你不会写信不要紧，来，我帮你写。请问你为什么要见CM？我帮你写下来。

岂料此言激起他怒火，再次破口大骂说，“我为什么要见CM，关你什么事？我只是要跟CM讲，不要跟你们这些人讲！”

无奈之下，明月只有求助谙华语的助理。结果吵了整个钟，此君还是坚持不说为什么要见CM，叫我们这些“小的”安排就对了，还说是我们故意害他见不到首长，所以他要在28楼等到林冠英出现为止。后来事件怎么发展，我就没有继续“跟进”了。

就在立法议会开锣的第一天，他又“杀到”说要见首长。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问他找CM有什么事吗？他吼我，“我找林冠英关你什么事？总之你给我见他就对了。”（天啊，要是老板问起，你要我怎么说啊？）

那时刚好休会，首长从议会厅步出来就遇上他，他先投诉见不到首长的问题，首长问他什么事他又不说，首长说要召开新闻发布会，派政治秘书处理，他竟然“不爽”，坚持要等到首长为止。

新闻发布会完毕后，首长正要上车赶回公司做工时，此君竟然挡在车门前要继续跟首长讲话，保镖开始紧张了，首长打个眼色说不准“待人无礼”，他才终于讲了他的问题，但是首长想要转告他，说这是私人问题，政府机关是解决不了的，但他连珠炮似的说话，首长一直也没机会开口。


要找人帮助，首先总得有个理由。如果你要的是解决问题，有什么不能跟首长指派的人讲呢？吵吵闹闹了几个回合，又不听人家讲，要我们怎办？

难怪这一次，连首长也无言了。

首长的“第一次”

（此文经刊登在2008年11月9日星洲日报《大北马》的《28楼》专栏）

承建槟城第二大桥的中国港湾公司，在周六上午隆重地举行了现场办公室及临时码头启用仪式，首长林冠英成为受邀主持仪式的嘉宾之一。

在出席启用仪式的前一天，首长办公室接获中港公司的“小小要求”，就是希望在正式的仪式过后，请首长与中国商务参赞，分别为中港公司建第二大桥的壮史提字，好让他们有个纪念。

当我们把这个消息转述给首长时，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。在连串的公式会议过后，同事们傍晚才抽出时间，来斟酌字境方面的用字，这当中，当然必需能表达出马中的友好，以及与槟城第二大桥的关系。

从多个构思作出选择后，首长同时要求以马来文及英文提字，以展示我国的多元化。这时，他才发现原来中方的指的“提字”，是需要用楷书（也就是用毛笔）的方式书写，而不是用Marker pen，他的表情有点错愕，甚至一度“碎碎念”，为何我们没有早点告诉他这“秘密”。

基于承诺在先，林冠英不能食言，只好漏夜“闭门练功”，找来毛笔，还暂时“骑劫”了儿子的墨汁，要我们到官邸充当书法老师。

我们这批对书法同样是半桶水的货色，又点又横又撇又转的，一时把首长搞得更糊涂了。看着他从学习握笔的用心，到被我们这批冒牌书法教师胡乱示范写法后，他几乎差点被气死了。最后决定隔天不管好坏，都硬撑着上阵，放下学写毛笔字，只花一些时间，专心把生锈了的“笔顺”擦亮，以免丢人现眼。

当然首长也深谙，要他这个英校生一夜之间练好毛笔字，根本是天方夜谭。但承诺过的事总不能让主办单位失望，特别是负责承建第二大桥的中港公司，只有选择面对。

启用仪式当天，我们得悉原来主办单位准备的是先进的硬笔毛笔时，暂时松了一口气。眼见首长在镜头的镁光灯下，提起笔先写下马来文的“Satu Jambatan, Satu Harapan”、英文版的“A Bridge for Hope”以及中文的“龙卧槟江”，以不同语文的意境，带出第二大桥对马中两地带来的希望。

中国驻马商务参赞高文宽也提了“凝聚友谊，造福社会”8个字。事后，首长一直对自己在中国参赞面前 “献丑”而耿耿于怀，毕竟参赞的书法工整有力，林冠英卵足全力写得再好，也相形成拙啦。

凭良心说，换作我们这批道地的华校生，在参赞面对也交不出龙飞凤舞的作品，更何况是“半途出家”的首长呢？ 把生锈的书法搬出来，更首度在众目睽睽之下写书法，为了槟州第二大桥，林冠英牺牲“色相”，献出了他的“第一次”（别想歪噢，是“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以书法提字”啦）！

47 岁的老翁

（此文经刊登在2008年11月2日星洲日报《大北马》的《28楼》专栏）

翁先生是 28 楼最年长的同事。从 1969 年服务至今，在首长府办公已经将近 40 年，如果州政府有"最资深服务奖"的话，那么明年他就可以名正言顺领取金牌奖了。

他的前三位老板，都是槟州的前三位 CEO 。虽然首任首席部长王保尼在任时，他并非全职服务首长府，但是却也曾经替王保尼打工，所以老一辈的人都对他非常熟悉，他也是本办公室除了首长之外，惟一可以在各部门通行无阻的人物。

最让人欣赏的地方，是他与世无争的性格，以及他那"老板永远是对的"座右铭。这一点，就是我们这些血气方刚者拍马都追不上的。首长的一切锁碎事务，都是由他一手包办。

林冠英刚就任首长时，曾经私底下对我们说，"这个翁先生，真的把我照顾得很好，我也不懂怎么形容，总之很好就对了。"想必，翁先生应该是除了首长的家人之外，把他侍候服服贴贴的人。

由于公务繁忙，首长还需兼任国会议员，所以"飞来飞去"已是家常便饭。有时遇到紧急事故，飞行的行程像某政党在大选的口号一样"再转变"，结果短时间内重定机票的协调工作，都是翁先生"搞定"的。

别看他年纪一大把，他可是我们办公室的无价之宝呢。那些隐退江湖的社会闻人，他都有本事从他的小本子内找到他们的联络。要知道三四十年前槟州是否有发生过什么事，最佳的人选就是问翁先生，他简直就是我们的活字典，而这些珍贵的资料，看来搜寻Google 都未必找得到。

你就别以为他对IT一窃不通。我家两老目前只会用手机拨电，还未学到如何短讯沟通时，翁先生却能自如地操作 SMS 。

记得我上班的第一天，我胆粗粗问他今年"贵庚"，他淡淡地说 70 多啦，是不停地工作让他越来越年轻。真的幽默得很。

我也纳闷，怎么一份同样的工作，竟然能做上整整 40 年呢？他的回答更妙，他说，"可能我都一直很忙很忙，所以时间过得很快，不知不觉就 30 多年了。"（忙到无暇跳槽？可怕！）

虽然换了工作，但是我还是脱离不了记者的本性。所以就借机会"套"他，那么多个首长，谁比较好？

他的回答更妙，他说，其实啊，每个 CM 都很有性格。我们这些"小的"，就慢慢适应老板咯，因为每个首长都有各自的 Pattern 。

其实我最佩服的是他的敬业态度。只要首长还在办公室，他就处于随时准备服务的状态，午餐时间只吃面包，因为他怕首长要找人却没人在办公室。首长一分钟未来离开办公室，他也不会离开。这样的忠臣，那里找啊？

翁先生也是很爱爆笑话的天才。有一次大家手头上急需处理的事务做完了，而首长还在办公室内与人密谈，那时是下午 5 时许，大家正计划成群结队出外吃点东西时，他叫住我们问我们要去那，最后说了一句，"相信我，你们坐在办公室全天没人找你，你一踏出去这个办公室，老板一定找你的，呵呵。"

当我们未来得及回神时，他补充了一句更劲爆的， "其实不只是林冠英而已啦，每个 CM 都是一样款的！"

昨天他的超级笑料，就是告诉我其实他今年只有 47 岁，还叫我不要揭穿这个秘密 。

所以今天的标题是" 47 岁的老翁"。